這部電影個人感覺其實被翻譯得頗魯莽~(以下劇透)

「我就要你好好的」有人解讀為Will對Luisa的愛,也可以解讀為Luisa不想面對Will安樂死的心情。但無論何者,都不像這個故事最核心的註解。看過這部電影,會知道最可貴的不是「我就要你」的霸道,而是「我因了解你,而更用心愛著你」的溫柔。

故事被操作得偏向愛情故事,關於「愛如何改變彼此生命」的心得已經有很多人書寫了,所以我想探討的,是從Will“病人自主權”的角度切入。

在看這部電影前,就耳聞它在英美障礙運動圈造成很大的反彈,不過,我選擇先不看那些爭議,直接欣賞了電影,再去閱讀國外的論點。

當我在看Will劇中的生命歷程時,理解原本意氣風發的年輕男子,因為頸部以下全癱,而希望能選擇安樂死的心情。對他來說,生命可以有多美好,他都知道,但是每個美好的當下,也都提醒著他曾經能夠以多麼自由的方式,去駕馭這些美好。身為奔放的靈魂,卻被囚禁在動彈不得的軀殼,每日從起身、刷牙、如廁、沐浴……等等每一個平凡無奇的小動作,都要依靠別人的幫忙,這樣的他,寧可在愛的環繞下,靜靜的告別。

Will的母親起初很反對,而對他萌生感情的Luisa得知此事更是痛徹心扉,他們都不懂,Will的家境條件那麼好、身旁的人竭盡心力替他安排最棒的體驗,傾注全力給他最好的照顧,為什麼,他非死不可?

這個關鍵,便是面對生死課題的現場,經常遭逢的大困境。家屬強烈地認為,自己是最替病人想的,用盡各種方式要保住病人的生命,甚至急迫地逼迫醫療人員,希望能給病人最好的「照顧」。殊不知,由愛出發的設想早已變了調,悄悄凌駕了病人的尊嚴,踐踏了醫療的專業,在一句句「你為什麼不好好活下去」的吶喊與情緒拉扯之間,屬於愛的恬靜溫暖蕩然無存,心傷的不只是病人、家屬本身,更是整個醫療團隊。

我始終深信,無論多親密的關係,只要你不是當事人,就不可能體會他每個生活片刻的思考,以及他每個決定背後的思忖。而若你真的與他親密,愛會灌溉同理的力量,讓你願意為了愛,尊重、支持、守護對方最深的信念與決心。

最後一片葉子落下時,那句「無論你走到哪裡,我都與你在一起」,是圓滿,也是生命最真最美的連結。

另一方面,英美障礙團體的評論,大多是認為電影將障礙者塑造得毫無價值,並且導引大眾感覺只有選擇死亡,是最好且唯一的解套方案。但以我來看,這部電影刻劃的只是眾多障礙者心態的其中一種,有人就是不希望如此活著,為何我們要指導他該如何活?我不反對障礙者有無限可能,許多人即使肢體被禁錮,仍然善用僅存的大腦,在世界上發揮重大的影響力,這也是一種選擇。如果今天電影將Will塑造為受感化而奮發,進而重拾世俗定義的「成功」人生,我反而覺得又是一齣利用障礙者來打造勵志榜樣的電影,帶來的省思與感觸,也就低了。電影著重在心理層次的多重展現,而失去肢體功能的主角,內心可能經歷的掙扎與思考,才是能透過電影刻畫的重要課題。

要打造障礙者價值的,不該是電影,而是環境。即使我們再塑造千萬個「所謂活得有價值」的障礙者故事,也改變不了社會現況弱勢的問題。唯有環境共融,在各種可能性中思考每個人運用其生命的位置,障礙者才能以更多不同的樣貌,生活在你我身邊。而當那一天來臨時,我們或許不會再吵著病人該不該這樣活、該不該那樣死,因為即使身體部分無法發揮最佳功能,我們都能明白個體只是不同的生命,乘載不同的經歷、體現不同的視角、感受不同的情緒。當某個個體在神智清醒、深思熟慮下為自己下了關於生命的決定,其實,就如同我們每個人都替自己決定了伴侶、決定了職涯、決定了一生要追求的價值,那樣的自然。

尊重每個決定,讓珍貴的愛在有限的時間中傳遞,是每個生命都能夠掌握的美麗。